一大早，雾霾笼罩着新发地批发市场，来自河北、河南、山东等地的大卡车把市场塞得满满当当。厢式轻卡、面包车在缝隙中穿来穿去。带着方言的普通话与汽笛声混杂在一起。
国务院日前发布由发改委同工业部、农业部等16个部门共同制定的《降低流通费用提高流通效率综合工作方案》，要求严格执行鲜活农产品运输绿色通道政策。昨天，国务院办公厅又下发“保障近期蔬菜市场供应和价格基本稳定的紧急通知”。
绿色通道畅通吗？蔬菜从田间到走向餐桌，运输环节会让蔬菜的身价提高多少？减免措施又会让蔬菜价格降低多少？记者为此展开了调查。
第一环
出京空驶的运菜车依旧收费
一车五六十元
早上8点，王军站在车旁，双手在胸前交叉插在衣袖里。拉着白菜的货车停在双桥新发地批发市场中，等待着买家。
2012年，河南人王军“入行”开始卖菜。他的摊位在双桥新发地市场。入冬后，跟其他同行一样，王军的生意随着客流量的减少而萧条起来，即便这样，他依然每隔三四天就从河北拉一车大白菜进京，每车一万多斤。他的收菜地点是河北省玉田县。
从河北到北京，一车一万多斤的大白菜，王军要投入400多块钱的成本，“主要是油费，剩下的就是过路费。”王军所谓的过路费是空车回河北时要交的。去北京的时候享受绿色通道的优惠，不用交过路费；但从北京回河北的时候是空车，还得交50块钱的过路费。
此时，这车菜的“身价”也已经跟着涨了，“装车的时候6毛一斤，拉到北京卖的时候就得7毛多了。”
菜贩赵进忠是从天津运菜到北京，在他的印象中，不收过路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。“不管从天津、河北还是河南进菜，走绿色通道都不用交过路费了。”
所谓的绿色通道是设在收费站的专用通道，对整车合法运输鲜活农产品车辆给予“不扣车、不卸载、不罚款”和减免通行费的优惠政策。2010年12月1日起，绿色通道扩大到全国所有收费公路，而且减免品种进一步增加，目前主要包括新鲜蔬菜、水果、鲜活水产品，活的畜禽，新鲜的肉、蛋、奶等。
今年的《降低流通费用提高流通效率综合工作方案》中提出，严格执行鲜活农产品运输绿色通道政策。
一位菜贩告诉记者，他上菜主要是从河北定州和玉田，偶尔会去香河。“虽然我们这车是回河北也是为了拉菜进北京，但是这个费用也跑不了。定州主要是拉大白菜和圆白菜，每次五六十块钱的过路费，去玉田就是拉大白菜，每次40块钱。”
第二环
批发市场的进场费与出门费
一车几十到几百不等
1月23日，王军在双桥新发地市场南大门附近的自家菜摊前忙活着。入冬后生意减少，总是让王军想起夏天生意好的时候，“那时候我每天卖两车菜，平均一天要从河北拉一车菜过来，五六千斤，也就是说每天出京的时候都要交一次过路费，成本高，但是因为菜新鲜，而且买的人多，所以卖得快挣得多。”王军说自己今年没挣着钱，“光拉菜的油钱就花了3万多！”
除了大白菜，王军的摊位上的其他菜都从新发地批货，“像尖椒、黄瓜、芹菜什么的，这些都是每天去新发地批。”从新发地批菜，王军每天的路费成本是100元左右――“油钱和出门费”。王军介绍，“出门费”主要根据拉菜的车型和拉菜的重量来计算，“装半车菜的话，就少收点，十几块钱，装满点就按整车算，最贵的一次要了我30多块，那次我开着小货车装了几千斤的菜。”
同样每天都去新发地批菜的老李也要交“出门费”。时近中午，老李已经开始准备出发去新发地批新菜，“小面包6块，大车15块钱到25块钱看情况收，空车进去不收钱，出门的时候肯定收，这个市场里有规定，觉着冤也没办法！”
王军坦言，夏天生意好的时候，他有一半的菜从新发地批发，“其他的直接从地里收菜拉过来卖，一天一车，一车五六千斤，价格跟新发地差不多，把运费什么的算进去虽然成本高，但是菜更新鲜，卖得快，也不用再去新发地交出门费，虽然跟路费比没多少钱，但也是成本啊！”
除对买货的菜贩收取“出门费”外，进入市场的车辆也要缴纳几十元至几百元不等的进场费。山东的蔬菜批发商胡杰给记者算了一笔账，作为“头道贩子”，自己主要靠“走量”赚钱，并没有因为菜价下跌或上涨而获得更多利润。而“进场费”与“出门费”的收取，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菜价上涨的一个助推环节。
第三环
油费运输费
一车五六百
老李的菜摊旁，一辆大货车敞着车厢门，多半车大白菜整齐地码放在里面。这车菜前天刚从河南运达北京，一共1万斤。比起新发地的大白菜，老李认为自己亲自从河南老家收来的大白菜质量更好、更新鲜，“而且因为是直接收过来的，我这边发7毛，新发地要8毛，比新发地便宜。”他说，如果按照从河南收两万斤大白菜来计算，每斤的收购价是5毛钱，“能挣两千块钱，大车拉就合算了，大车一车能挣三四千。”
尽管如此，老李依然决定不再从河南往北京拉菜。问他原因，他的嗓门一下高了起来，“那不行，划不来！”老李指着眼前大货车里的多半车大白菜说，“这一万斤菜，时间上就得拉两三天，路上连运费、油费和吃饭花了五六百，现在买菜、批菜的人少，一天最多卖三四千斤，一车得卖三四天，这么少的菜来回花这么多运费不上算，我还有辆大车，那车一次能拉两万斤，那要是从河南拉北京来回就得两千块钱路费，每斤菜就加1毛多钱我都不挣啥钱。”
一个蔬菜批发商户说：“平摊来算，菜运到新发地，每斤菜平均加价三四毛钱批发，才能保本。干蔬菜批发的，利润不大，只能以量取胜。”
胡杰告诉记者，在地头上的市场收购的西红柿价格是1元钱一斤，但他需要人重新打包装箱。装箱费是一箱1.5元，一个泡沫箱子的价格是6元钱。西红柿尚未运到批发市场的成本已经接近每斤1.2元。加上进场费、搬运费等，运到北京的西红柿每斤最低要加0.6至0.8元钱，“想赚钱，要加得更多。”
在《降低流通费用提高流通效率综合工作方案》中提出，规范和降低农产品市场收费。全面实施收费公示制度，除合同列明并在市场醒目位置公示的收费项目外，市场经营主体不得收取任何费用。
批发市场一位工作人员表示，如果这些政策实施，相应收费必然降低，菜价也会降低，最终受益的还是老百姓。
第四环
损耗
占总价格的10%
胡杰不停地跺着脚，他这次购买了5吨西红柿。虽然政府开通了“绿色通道”，但“空车去山东，高速费需几百元，再加上油费，这些费用都得加到菜里面去。”在普通的菜市场，西红柿的价格一般在3元钱左右。在胡杰看来，一车西红柿中大约有10%的损耗，这些费用也都会加到批发的价格上。“冬天卖菜最怕菜被冻坏，很容易血本无归，有人因为没有做好防冻措施，上千斤菜冻坏，损失数千元，而这些钱需要再在卖菜过程中慢慢找回来。”
胡杰说，以河北的一棵白菜为例。被菜农收割后，经销商收购了它，运到蔬菜批发市场，再从那里被运到北京新发地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一棵白菜的身上除了每次转卖之后的加价，更包含了消费者看不见的汽油费、人工成本、超市、菜市场的进场费等。
对此，经济学家仲大军认为，蔬菜从地头到餐桌一般至少需要经过一级批发商、二级批发商、零售等多个环节。每个环节耗费的油费、运费和人工成本叠加后，必然会推高蔬菜价格。在人力成本、运输成本都在涨的今天，蔬菜等农产品价格恐怕会持续上涨。当务之急，是如何减少流通环节。
记者调查接近尾声时，传来好消息，市政府决定从1月26日19时开始在新发地实施8种蔬菜进场费减免。新发地批发市场同期对出场运输车辆免收出场费。其经营的121个直营菜店销售的8种蔬菜价格同步下降。记者获悉，八种蔬菜中就包含西红柿，希望这次能让西红柿的价格实实在在地降下来。
